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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读“石清虚”
来源:    发表日期: 2009/1/8    阅读次数: 2368


  

文:王晨

  邢云飞,顺天人,平生没什么喜好,就是自小迷恋收集石头,如痴如狂。只要见到佳石,不论贵贱,一概买下细心收藏。
  一天独自一人在河边撒网捕鱼,忽然网下被重物缠住,下水竟捞出一块径尺奇石。但见四面玲珑,峰峦叠秀。当下欣喜若狂,像是获得无上宝贝。忙回去,以雕紫檀为座,供诸案头。 这石头倒也奇怪。每每天要下雨时,就孔孔生云,远远看去像是被棉絮塞住了一般。家里的老母妻子都把它当作一个准儿,一见那孔泛云泛白了,就赶着去院里收衣裳。屡屡灵验。名气也就传开了。
  怀璧其罪。不久,就有一权贵势豪登门求观。邢云飞得罪不起,只得答应。谁想他有备而来,一见那石,便叫手下带着策马而去了。 邢云飞那个心痛!追着马跑了出去,可除了扬起的灰尘,哪还有踪影。竟也不管不顾地在大道口顿足大哭起来。“我的石头!……” 也叹那势豪与石无缘。正当他策马到一桥上稍做歇息时手一抖,那石生生地跌入水中。后虽立刻命擅水者打捞,甚至悬赏百金,终归是捞不到。 石沉但不是大海,却也差不多。 泠泠水,波波光,自此便失去了奇石的去处。 任那百金再惹人的眼,也只能站在桥边叹一声可惜了。脾气牛一样的邢云飞却不信邪,乐颠乐颠地往桥边赶。待赶到落石桥时,寻捞的人大都已散。 他却不管,急急忙忙地将大半身子趴出桥外往水里看。那时正是炎炎烈日,水清而澈。被这日光一照,底下的不论什么都分分明明起来。虾儿,小鱼儿……还有那块悠闲自得地躺在水底下邢云飞日思夜想的石头! 这下可乐坏了邢云飞,三下两下解了衣,便扑通一声下了水。 也不顾自己会游泳不会,挣扎着将那石死命地抱在怀中上了岸,用衣服一裹头重脚轻又乐颠乐颠地跑回了家。
  经过了这次飞来横祸,邢云飞学聪明了许多。 他不再把石头放在大厅,悉心洁了内室,将石头供了起来。后来,索性连妻儿都不可随意进出。 每日每夜都对着那径尺的石一个人仔仔细细地看。用洗了数次的手轻轻摸那些石身上的小孔。有时候还发发感慨:“石啊石,要是你是人就好了。那这天下,就算只剩了你我便也足矣。” 痴痴迷迷,对着那石连一日三餐都是能省则省,恨不得无时无刻不在一块儿。
  一日,一叟闻此请见,邢云飞怕再出意外便将石放在一隐蔽的地方而后出门推辞说石头已经丢了。但任凭邢云飞磨破嘴皮子推托好让那老头儿相信石头不在他那儿,老头儿却还是继续把他那白胡子翘得比天还要高。待到邢云飞长长的解释完后,那怪老头才似笑非笑地指着邢云飞出来的方向道:“有没有,我们进去一看就知道了。”邢云飞无奈只得请他入室。“暗想幸亏早有准备!”心里得意,脸上却也装做为难的样子,“这……如果老人家您坚持要看,我也就只好从命了。但若是我房里真的没有……”老头儿倒也爽快:“那我便决不再提石的事!”“一言为定!” 出了转角,入一个不大的圆门便是邢云飞独自住的小院落。再向前走几步,便是外室。穿过屏风是邢云飞与石朝夕相处的内室。 “呵呵,这是什么?”怪老头指着桌几上的石笑得胡子更是一翘一翘。 “呃?!” 邢云飞心下暗惊。明明把那石藏了起来,怎么会又出来了呢? 老头儿上前用手轻轻抚着那石,说道:“这石本就是我家的宝物,丢失了很久,今天能够在你这儿找到也算缘分。就请邢公子赐还吧!”邢云飞回过神来,虽已是涨红了脸,不知是羞的还是急的,却仍旧脱口而出:“石头是我的!”老头儿斜了眼看他,咧嘴笑道:“哦,是你的啊?” 邢云飞狠狠地点了点头。 老头儿接着说:“那好,你倒说说这石有什么特点?” 邢云飞捧着石头无语,低头只听那嚣张的老头儿说道:“这石前后共有九十二窍,最大的那个孔里刻有五字‘清虚天石供’。”邢云飞仔细看过,果然在那洞中有那五个小字,如米粒大小,要很专心才可看清。又数了数那些洞,也如老头儿说的一般,不多不少正好九十二个。邢云飞无言以对,却只是抱着,不肯松手。 见状,老头儿也不勉强,竟拱拱手,出去了。 然而,等邢云飞喜滋滋地送他出门返回内室时,却发现方才还在桌几上的石头已不见了!一想,邢云飞便拔腿往外边跑。 所幸那老头走得慢,没几步邢云飞便追上了。 二话没说抓着老头跪了下来,请他将石头还于自己。 老头儿扬眉道,“这倒是奇了——这么大块石,我怎么可能藏得住?!”邢云飞却不听他说的,只是跪着嘴里哀求着,将那石还于给他。 拧不过,老头儿只得再问一句:“那这石究竟是你家的,还是我家的?”回答道:“是您家的,但还是请求您割爱,将它还于给我。”  “那好,”老头儿笑道,“石头自然还是在你家里。” 说着,拉起长跪的邢云飞一道还了家,一看石果然又好好地躺在桌几上。邢云飞喜出望外地上前将那石抱入怀中,生怕那老头又将它夺了去。却听那小老头悠悠地道:“天下的宝贝,自当与爱惜它们的人。这块石能自己选择主人,邢公子你也喜爱它。这是好事。也是你俩的缘分。”顿了顿,又继续道,“但它出世的太早,魔劫未除。我本想将它带走,过三年后再来相送。但见你如此痴心,若真要留它,却得用你三年的阳寿来换,你可愿意?” “能与他相伴,就算减寿我也无怨。”邢云飞望向手中的石头,眼中坚决。老头儿上前,曲起两指捏着,随手就闭了三窍,道:“石上的窍数便是你的寿数。这石倒可与你相伴始终了。”邢云飞向老头儿深深一揖:“多谢老人家。”那老头儿摇摇头叹道:“痴人啊,痴人。”末了,又看一眼那石,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邢云飞的怀中,不禁又轻声自语,“不过,能令这顽石也动了凡心,倒也不亏了。”临走前老头带着笑意叮嘱:“这清虚石头脾气别扭得很,你可要好生担待着了。”语气里,与一般嫁女者无异。言罢辞去。邢怎么留也留不住。又问其姓名,老头也没有说。

一年后,邢云飞因去看望一老友当夜没回。谁料当夜想月黑风高,有贼入室行窃,单单偷走了石清虚,其余什么都没有拿。第二天邢云飞回到家中得知此事,悲痛欲绝。当尽家产名查暗访数月也没有结果。三年之中邢云飞走遍江浙一带寻找石清虚都没有结果。一日,偶然去报国寺,看见一个卖石的,丢失已久的石清虚就摆在眼前!!!邢云飞上前认领,卖石者当然不同意把石头还给他。没有办法二人背着石头去衙门。县官问:“你们都说是你们的石头,那谁能说出来它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卖石者立刻说出石头的窍数。邢云飞问卖石人是否还知道其它的,卖石人茫然不知。邢云飞这才说出窍中“石清虚”三字及三指痕。于是县官判定石头确为邢云飞之物。
 邢云飞得石复归,用锦缎把石头包起来藏在机关重重柜里,每逢月圆之夜,先烧香以祭天地,然后才把石头拿出来观赏,深怕再次失去它! 有一尚书听闻此事,派一心腹送给他一封信。信中说愿以黄金千两换取石头。邢云飞:“给我一万两白金都不换!” 尚书大怒,随便找了个借口,邢云飞就被关进了牢中。并抄没邢邢云飞所有家产。尚书又派心腹暗示其子:只要把石头乖乖献出来就没事。儿子立刻去探监把事情告诉老父亲,邢云飞说就是要了我的命我也不可以抢走我的石清虚。儿子回去和老娘商量,觉得还是老爹比石头重要。于是把石清虚献给了尚书。
  第二天邢云飞出狱回家得知此事,大骂妻子,又打了儿子一顿。然后就一心要自杀,幸亏家里人看的严,几次都把他救了过来。一夜,邢云飞梦见一金盔金甲的神仙对他说:“你不要再寻死路了,石清虚这次是特别和你分开的。明年八月二十日傍晚,你去海岱门寻找一个卖石头的人,你用两贯钱就可以把石清虚买回来了。”邢云飞梦醒大喜。
  再说石清虚。当天夜里尚书得知有小雨,于是邀请亲朋好友,达官显贵前来参观奇石。可无论如何石清虚也不出云雾,和普通的石头没什么两样。令尚书大失所望,丢尽颜面。时间久了,石清虚没有显示出半点神奇之处。于是尚书就不把它当成贵重物品看待,仍进了仓库角落里。第二年七月,尚书因以权谋私被革职查办。八月二十日,邢云飞如时赶到了海岱门。果然看见一个尚书府的仆人抱着石清虚出售,于是只花了两贯钱就买了下来。
  后来,邢云飞活到八十九岁那年,知道自己阳寿已尽,就自己买了棺材。然后嘱咐儿子等到自己死后一定要把‘石清虚’和自己埋在一起。 他死后,儿子没有忘记他的嘱咐,把石清虚和它一起埋到了坟墓里。半年之后一天夜里,两盗墓贼把坟墓掘开偷走了石清虚。等他儿子知道时候盗墓贼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又过了几天,他儿子和家人在路上行走,忽然看见两人跑的汗流浃背,对着空中一个劲的作揖。曰:“邢先生,不要再逼我们了!我二人把石头偷去,不过只卖了四两银子而已。”儿子抬头看时,却见云朵里依稀是父亲的身影。于是和家人把二人捉到了官府。还没等县官发问,两个盗墓贼就全都招了。县官派捕头和盗墓贼把石头取到公堂,县官喜欢的不得了,想占为己有,就判定此石为赃物,留在官府内做证物。一人把石清虚抱起来准备放到证物库中去,不想石头从他怀中跳到地上,摔成了几十块。众人皆大惊失色。县官气的命人把两个盗墓贼打的要死。邢云飞的儿子把石清虚的碎片收集到一起,用布包了起来仍旧放回了父亲的墓中。
   后来,一直到邢云飞的儿子去世也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据蒲松龄原著《石清虚》一句“则石径尺,四面玲珑,峰峦叠秀”中描述可推测,被邢云飞视之为宝的奇石很有可能就是现今的旱太湖石。 赏石文化悠远,其爱石之士亦甚多。大文豪苏东坡爱石赏石,为石题诗,为石写记,不惜笔墨;宋代大书法家号称“石颠”的米芾拜石为兄、尊石为丈的故事被传为美;包括蒲松龄笔下的视石如命的邢云飞,等等此类,无不是爱石如痴的主儿,有人不禁问“为何冰冷无情方物怎能获得如此多名家青睐?”叹曰“谁谓石无情?”古语云:“士为知己者死。” 《石清虚》中佳石得而复失、失而复得,起落曲折的经历展现了邢云飞对石的一片痴迷, 其“痴”是痴于石,因爱石而散尽家财甚以身殉石。邢公如此爱石,冰冷方物也被感化,宁碎其身追随而去也不愿落入贪念人之手。由此可见石亦是有情有义之物。
   石犹如此,况乎于人?
 
 
 
 
 
 
 
 
 
 
 
 
 
 
 
 
 
 
 
 
这块就是石清虚文章中所提到的类似旱太湖的玉玲珑,现藏于徐州奇石网站精品展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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